D7：牟尼沟（11月14日）
第二天早上起来，想到要去骑马，心里止不住的兴奋。昨晚下过雨，地上湿湿的，天色灰暗，真担心今天的天气。
快乐小路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多匹马，每匹马上都驮了厚厚的东西，旁边站着好些导游，煞是热闹。快乐小路今天出发的游客除了我们两个，另外还有两个福建来的女孩子去雪宝顶4天，一个胖老外要去牟尼沟4天，另外三个老外去牟尼沟3天，但只有我们是2天的。我们的导游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干瘦大叔，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。马比较高，马背上垫了很多层装备，显得更高，而我又因为怕冷穿得很厚，于是我平生的第一次上马相当狼狈，在导游大叔猛推我双臀的帮助下，我手忙脚乱的爬上马背。回头看看孙，哈哈，他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。不过坐上马背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好极了，hehehe，人是很容易虚荣的动物。导游把缰绳交到我手里，，，哎，慢着，等等，，，马儿怎么就自顾自的踱开了步子，朝前方而去，我可没有叫它走啊（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叫它走），看来这些马儿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。好在这时其他人也出发了，于是我们四人马帮不紧不慢地踏上了去牟尼沟的路途。
领头的马从公路旁拐进一条小路，开始爬山。山路很窄也很陡，可是马儿显然熟悉路况，走得很快，不一会我回头一望，松潘县城已经远远地踩在了脚下。我虽然是第一次骑马，可是一点也不紧张，导游还夸我比孙骑得好，嘿嘿，自己都佩服自己。孙骑的那匹马很有头领意识，老是要超到前面去，窄窄的山道上马儿你挨我挤，我们就“咦”“呀”“哎”的叫个不停，哈哈。导游都是见多了的，毫不在意，只是有时马儿闹得实在欢了，才呵斥一声，它们立刻就老实了。
马背上一晃一晃的，很是惬意。很幸运，两个导游性格都很外向，一路上用他们的方言聊得热乎（我几乎都听不懂），好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，不时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我们好奇的问题。在与导游的交谈中得知，去牟尼沟要翻过这座大山，大约要五个小时才到目的地，而回来的时候将走另一条路，时间要短一些。我问为什么，他们说是可以看到不同的风景。年长的那个导游是汉人，名叫洪光元，年轻的那个是回族，名叫马全勇。山上几乎是光秃秃，只有零星几蓬低矮的灌木，听说原来这山上都是田地，因为要保护资源，所以都让当地人退耕还林了。不一会功夫上到第一个坡顶，几匹马纷纷挤到水槽边喝水。马导游指着对面连绵的雪山中的一座说，那就是雪宝顶。可惜遗憾的是天气不好，山峰间云雾弥漫，遮住了雪宝顶神秘的容颜。我们抬头看看天，天色阴阴的，导游说可能下午会有点小雨，后来不幸而言中，但不是小雨，而是大雪。
马儿的主人们没让它们趁喝水之机休息太多，又催促着上路了。山势继续升高，路边渐渐出现积雪，山道蜿蜒而去，消失在不远处的山巅。每次我都想，前面那里是山顶了吧，可是等到转过这个弯，发现小路又伸向更高的远方。大山连绵，象是无穷无尽。果然开始下雨了，细细的虽然不大，糟糕的是温度越来越低，两只脚无处可藏，冻得麻木，唉，下次一定要穿上那种专门的登山鞋。
终于到达了山顶，却见导游跳下马来，分别牵住我和孙的马，我们有点莫名其妙。只见下山的路同样很陡，道上积的薄雪被踏得一片泥泞，后来才知道本来出于安全考虑，按照规定人下山不能骑马，必须走下来的，可是他们看到路太烂了，就照顾我们，由他们牵马带我们下山（心里真的很感动）。看到他们就穿着普通的解放鞋，可是一脚泥一脚水走得又快又稳。不过骑马下山真的挺恐怖的，因为人坐得太高了，马只顾低着头往下走，人就不得不一边使劲把上半身往后仰一边两脚蹬紧马蹬，全身都紧张得不行。可就这样我还老感觉快从马脖子上摔出去啦。
山势渐低，路旁出现了茂密的灌木，好些的枝条伸到了路上，马儿是无所谓的，枝条的高度根本挡不住它，可是骑在上面的我可就惨了，一边要努力稳住身体，一边还要试图躲避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障碍，有好多次都被树枝挂得一身的水。
很快下到山脚，比起上山的时间真的是太快了点。山下是一条简易公路，虽然是土路但还算平整。路边一条小溪在灌木丛中哗哗流淌，蜿蜒而去，看样子是从牟尼沟那边流过来的，据说还要再走三十分钟就到了。导游说今年沟里的水小，因为山泉是靠下雨补充水源的，今年松潘很旱，所以泉水也少了。马儿走上平地，似乎也欢畅了许多，时而来一阵小跑，的嗒的嗒。孙骑的那匹争强好胜，只要我那匹一跑它立刻也开始跑，总要超过我半个马身。哈哈，是不是因为它们属于不同的主人，所以老要较劲呢。
路上积了一层薄雪，两行清晰的车轮印和一行马蹄印伸牟尼沟的方向，难道这个天气还会有旅游团来这里吗？景区的大门遥遥在望，显然没有什么游人，那车是管理处的。就是嘛，这么冷也只有不怕苦的背包客才会来这里的了。
在大门前下了马，差点没摔个嘴啃泥，好在有导游一把扶住。导游把马牵到管理处后面的一座小木屋前，屋旁是那条小溪，屋子是我们安营扎寨的地方，谢天谢地总算不用睡野外。木屋里面分了三间，大的一间有前人举炊的痕迹，房顶上四处透风，显然是为了便于烧火做饭，另外小的两间是晚上睡觉的。我正在四处张望的时候，那边导游已经麻利地做完了一系列的事情，包括卸下装备、搬出锅碗、打来溪水、搬来木柴，并已经升好了火，呵呵，好像小时候去野炊啊。洪大叔去喂马，饲料是带来的蚕豆，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些挖了个口子的皮球是干什么用的了，原来是马儿的移动食槽。小马导游烧了一锅水，我们奇怪地问他要煮什么，他说是把马茶化开，说着从一个袋子里抓出一把黑黑的碎末撒到锅里。问小马导那是什么，小马导说是马茶，还特意强调是用马粪做的，马粪能做出茶？昏倒。。。
在火边烤了一会，手脚暖和过来，终于恢复了人气，这时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荷兰老外，夹着屋外的寒气，和我们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就坐到火边，一边不停地搓着手，看架式比我们还冻得厉害。唉，说来惭愧，虽然我们学啦那么多年英语，可都是纸上谈兵，一和老外交谈，常要搜肠挂肚地想单词，还比不上咱们两位导游。二个老外参加的是快乐小路的牟尼沟三日，昨天去的是扎嘎瀑布，今天过来二道海，说起瀑布那边的天气，那个男老外说very cool！还做了个夸张的发抖的动作，并发出像马打喷嚏的声音，呵呵，难道他们是马进化的？
路上小马导游就说瀑布可能都冻住了，好在我和孙没有打算去那边，否则一定被冷死。他们的两个导游也是一老一少，只是老的更老小的更小，且都是沉默寡言，只是勤勤恳恳地埋头干活。
喝着滚烫的马茶（马粪？），味道还不错，一边看小马导游和那位大叔做饭。我们的午饭是煮黄瓜片和从松潘带的大饼，老外的是煮黄瓜块和炸面饼，孙还跑去拿来青稞咂酒、卤牛肉、卤豆腐干等东西。这儿食物都是共产主义，我们吃他们的他们吃我们的，没人会有意见。筷子是用细树枝现削的，难免有点弯弯曲曲，中国人用起来都有点困难更别说老外了。呵呵，看到他们笨笨的使筷子的样子真想笑。我们请他们尝尝豆腐干，那个男孩子大概看到黑乎乎的连连摇手，女孩子胆子还比较大，夹了一块研究半天，结果刚咬了一口就摇头连连说sorry，一副受不了的样子。我和孙相视一笑，老外原来吃不惯豆腐呀！不过也不奇怪了，如果到荷兰去吃奶酪，我想我的表情也会和她这时候一个样。
匆匆忙忙填饱肚子已经是下午两点了，小马导游说进沟的话慢点走要两小时来回，而且天色很暗，怕是要下雪，所以我们必须在五点半以前回到木屋。于是我们带上相机准备走了，老外问是不是去hot spring，可以一块去吗？当然没问题罗！OK，一起出发吧。
牟尼沟二道海门票33元，每人再交4元的草场损失费，大雪天的，草都不见半根，怎么个损失法？权当做马儿的草料费吧。洪大叔叮嘱我们去的时候走左边栈道，回来时走右边。一开始是一段地势平缓的坡，间有低矮的树丛，地上的雪把路都盖住了，费了点劲才找到左边的那条栈道。正如网上所说，这里的栈道比起九寨沟的显得破旧许多，似乎年久失修的样子，没有防滑网也没有扶手，甚至有些路段木板都坍塌了，加之雪后稍融，人走在上面要特别小心，一不留神就会被薄冰滑倒，我就接连摔了两次，颇为狼狈。
九寨沟名气大，门票收入高，资金雄厚，所以可以把栈道修得很精致，但是相形之下，牟尼沟的破旧和人迹罕至显得更具有原始美，我想这是老外喜欢来这里而不是九寨的一个原因。
栈道基本都是沿着沟底的边缘修建，一侧的山坡上青松挺拔，完全不惧风雪的压逼。四周一片寂静，偶尔前方传来扑腾扑腾的声音，只隐约望见几只肥肥的山鸡飞向林间。在这里，让人觉得连大声说话都会打扰这自然的宁静，雪地上有一行行小动物的足迹，像鸡的脚印，跑进跑出，忙碌的很，我猜是山鸡在觅食，三个小圆点一组一组的，我猜是兔子蹦蹦跳跳，呵呵，这里是它们的天堂。
因为怕滑倒所以大家都走得慢，来到头道海，却只见一个积雪的大坑，已经没水可看了，老外遗憾的说no water。我倒是没有太大的失望，因为看过九寨后我对牟尼沟的景色就不抱很大希望，尤其是在这个季节，此行的主要目的在于体验骑马的乐趣而非观景。休息了一会，想着温暖的hot spring，我们继续前进了。再往里走一段，路边出现孱孱水流，啊，忽然眼前魔术般的冒出几个大大小小的海子，边上松树环绕，白雪映衬，水清澈见底，其中有不知那年那月倒在里面的枯树。九寨的水很多都是蓝色，深深浅浅让人失魂，牟尼沟的水色却另有一番动人的极致，呈现浓淡不同的绿色，让人觉得一片清新。由此我想我是低估了牟尼沟，她在风景极盛的时候一定不在九寨之下。看了看路边的牌子，原来这几个海子是宁静海、平静海，名字起得真是恰如其分。旁边另有一条栈道往右方去，标明是下山道。老外在这里留连了一阵，就跟我们说他们要先回去了。我和孙商量要走到温泉的，于是大家在此分手，我们准备继续深入。
从这里开始海子接连不断，栈道都是绕着海子走，我想这里应该是牟尼沟的精华所在。有一段栈道直接架在湖面上，微有水漫过，走的时候特别需要小心，否则有可能掉进湖里。大概这海子的水面总是保持不变的，要不然丰水期还不把栈道给淹没了。又走了二十多分钟，来到一个叫素花海的地方，孙有点体力不支，在路边坐下休息，天呐，温泉还有多远啊？路旁没有任何说明，门票上面也没印有路线，周围没有其它人的踪影，我试着往前走了一小段，可是前路完全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快到目的地。天色愈发阴沉，让人担心回去的路程，于是我们遗憾地决定在这里返回（事后证明我们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，后悔！）。
沿原路回到宁静海，下山的栈道上清晰可见刚才老外走过的足印。这时，忽然飘起了小雪，很快的小雪变成了大雪，毕竟是生平第一次在雪中，让我觉得有点惊慌。孙由于在南京待过，见过下雪，所以安慰我说没关系，沿这足迹走就行了，我才稍稍定下心来。雪落下来，发出轻轻的沙沙声，显得沟里更加安静。
下山道比上山道更为简陋，栈道走到一半就中断了，还好足迹继续向雪地里延伸，我们也一脚深一脚浅地循迹而行。正在我气喘吁吁赶路的时候，无意间一回头，忽见一人一骑从后面飞奔而来，马是匹高大的黑马，骑手是一身黑色藏袍的藏民，转眼间就从我们身旁呼啸而去，消失在前方，雪地上只留下一串马蹄印。我目瞪口呆，心醉神迷，天呐，这树林、这飞雪、这马、这人，简直就象武侠小说中蒙面江湖侠客的出场一样。孙更恐怖的说像游戏魔法门之英雄无敌中的暗黑骑士，昏倒。。。
落雪渐厚，眼中瞧去四周一片白色，树丛也积上了雪，我们慌不择路，找不到右边的下山栈道，只知道往前面的方向走就没错，竟然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来时的上山道。上山道就上山道吧，反正一样能回到营地的，此时的我，已经让下雪弄得失去了自信。
渐渐的地势平坦开阔起来了，说明离营地已经不远，前方传来马铃咣铛咣铛的声音，看到几匹马正悠闲的往沟里而去，再一看，啊，景区的大门赫然在目，阿弥托佛、my god、￥＃◎％！
回到木屋，发现从头到脚都是雪，帽子、手套、外衣、鞋子都湿了，我们连忙去烤火。导游递过来一个小搪瓷杯，告诉我们那是高度的青稞酒，喝一点会暖和。这酒有60度呢，我们买的那种十几度的青稞酒对他们来说充其量只是饮料，导游他们都是喝这种高度的，而且听说完全是用粮食酿造，就算喝醉了第二天也不会头痛。我试着喝了小小一口，哇，立刻感到一股热气从喉咙直下到胃里，感觉很平和，没有一般高度白酒的冲劲。
休息一会身上暖和了，小马导游告诉我们，其实温泉离素花湖已经很近了，再走三百米就可以到，听得我们捶胸顿足遗憾不已，唉，要是再坚持一下就好了。
晚饭我们是面片煮蔬菜，老外是米饭和莴笋木耳蒜苗，味道都不错，就是份量都很多，老大的一锅，我看我们四个游客都吃得不多，加上四个导游，还是准得剩下不少。马队做饭好像都不会偷懒，比如两拨人合一块做，不是可以省功夫些吗，游客也不会有意见的，可是他们偏不，总是老老实实地完成自己的任务。
吃过饭，导游搬来一堆粗大的松木，要升篝火了！据说这些木柴都是沟里自然枯死断落的树枝，为了保持生态，他们都不砍伐生的木头来烧火。这些树枝都干透了，许多还结有松脂，火堆噼啪做响，烤得人暖洋洋的。大家都围坐在火堆边，喝着高度青稞酒（老外喝威士忌，他们说青稞酒是chinese water 或hot water，呵呵），在这样的气氛下，在这种微醺的感觉中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消失了，舌头好像也灵活了很多，说话就象是和自己多年的朋友在谈天，感觉特别融洽。喝着喝着，洪大叔唱起歌来，一首接一首，都是各地的民歌。小马导游偷偷告诉我们洪大叔会唱很多歌，有一次喝多后唱了一整晚。他每唱完一首，孙就把大致意思翻译给老外听，老外也被感染了，他们俩给我们唱荷兰民歌，兴起时还跳一段舞。原来他们在天津的报社工作，这次打算跑遍大半个中国，接下来还要去丽江、阳朔，唉，真是羡慕老外会玩啊。
后来又和导游聊了很多马队和他们自己的事情，原来这些马匹和所有装备都是导游自己的，马队老板不用养马只负责招揽游客，游客每人每天付给马队的80元中，老板抽30元，50元给导游，导游都很辛苦，所以对这种分成方式都不满意，但是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改变。有些来过的游客会绕过马队老板直接找到导游，导游们似乎也比较喜欢这种方式。我们的看法是马队老板也是一种分工，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，但是现在松潘的骑马旅游还基本处于民间形式，没有相应的规范约束，所以老板抽佣的比例还是想怎样就怎样。另外，骑马毕竟是一种具有风险的活动，而现在游客既没有保险也没有书面合约，万一在骑马活动中出现意外事故，处理起来都没有证据，全靠马队凭良心了。所以松潘的这项活动既然已经渐渐声名远播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中外游客，当地的管理部门就应该将它规范起来。不过不满意归不满意，导游们绝大多数都还是尽心尽力为游客做好该做的事情，我们遇到的这四位导游都是质朴的人，都是凭自己的气力挣钱的普通人。
夜渐渐深了，酒也喝得差不多，我还连带烤干了下午淋湿的帽子和手套，困意阵阵袭来。于是小马导游帮我们准备睡觉。为什么说是帮呢，因为睡下可不容易，要先躺进睡袋，脑袋枕在马鞍上，导游再依次用盖被和藏袍把我们裹起来，最后我们就变成了两俱圆圆的蚕蛹。两个老外睡在里面那间小屋，那么导游们就只能睡在外面的大屋了。我们这间屋还不错，起码窗户没破，门没缝，所以也不漏风。睡袋很薄很薄，加了被子和藏袍也厚不到哪里，好在我们都是穿了很厚的衣服睡的，否则怎么能捱过漫漫寒夜。屋外雪还在刷刷的下，不大一会功夫我就进入了梦乡。